解玲還需繫玲人
20220430 14:00-15:10
我身上鎖死了八條鐵鍊、八個不同的鎖,將所有鑰匙隨機發送給路人,並詢問如果這是一場比喻,那你覺得它像什麼?
兩名女生,其一是亞裔留學生,聽不懂中文所以切成英文對話。留學生覺得這是在比喻生活,另一人問做這件事對我有什麼好處?我說,可以刺激大家。
摩托車後座國小女學生,不敢搭理我這個陌生人。我把鑰匙放進機車前座置物格,小幫手詠說我走後女孩好奇地伸長脖子看向裡面,又回頭看了走遠的我。
小咖啡廳外長凳上的30歲男客說:酷喔!他以為我要變魔術,認為這是在比喻疫情下的不自由。他在附近上班,今天第一次來赤峰街,覺得有緣。
公車站長椅,兩名女高中生剛考完段考,都覺得這在比喻自由 。我追問那自由是什麼?一人回答做想做的事,另一人補充但是在有限選項裏選擇。她們都認為自己迄今的人生是足夠自由的。
阿嬤牽著小孫女,指著我說好可愛喔。我驚訝回應確認:好可愛嗎?阿嬤說:對,好可愛喔!
走回心中山第一個遇到的阿姨,她看著我苦笑說:你讓我想到我的退化性關節炎,我坐下細問她的故事。阿姨以前是成天操辦千人活動熱血女子,三週前退化性關節炎發作,她說那痛苦得令人完全失去鬥志。聽完後我哭了,我說我感到慚愧,因為無論是我在比喻的痛苦或是我身上這副鎖鏈,我總會有辦法可以暫時或永久地逃脫,而她永遠都要帶著關節炎很痛很痛地走下去。她見我哭,問我有沒有嘗試什麼方法解救自己的痛苦,我說我現在正在做的事或許就是我的復健。我們擁抱後道別。
戴眼鏡阿姨說喔你這是行為表演,我知道的網路都有在播!她也覺得這在比喻自由。
兩名台科大女學生,其一跟另一人說你看那好帥。我走了過去,她們雙雙低頭看手機,小聲碎念不要過來不要傷害我們⋯兩人都是熱舞社的,一人堅持要幫我解鎖,順利找到了正確的鎖成功解開。
坐在路邊吃大阪燒的兄妹,妹妹覺得這在比喻生命掌控權在別人手上,哥哥說著就是沒權沒勢的人的模樣,而人們都不夠團結,他總有一天會挺身而出。最後我說,我的提問與答案也只不過是千百種可能性之一,能夠拋磚引玉就感到非常開心了。
小幫手 Hua 說有個帶著孩子的爸爸嗤之以鼻地看著我說:「神經病」、一名商家阿姨從店裡跑出來拍我、一對情侶默默討論我可能是讀藝術或設計的。
原先計畫要請路人解鎖,但當天忽覺自己上鎖卻將鑰匙交付他人、要他人來解這事是何等直覺而弔詭?因此改為請路人為我永久保管鑰匙,而我一把也不留。
結束後花了40分鐘坐在超商買髮夾看解鎖影片試圖解開卡死在脖子、手腕、腳踝的三個鎖,失敗;到車行詢問能否幫忙切斷鐵鍊,未果;最後跑到老鎖鋪跟老闆爺爺求救,又花了半小時才全部解開,爺爺叫陳建國,他喜歡釣魚。
我想答案不在他方,只是投射外物再折回手裏的答案聽起來總是比較動聽罷了。
特別感謝: Hua 攝影紀錄、詠的技術協助以及大王讓我在漢寶殿做事前準備。
轉角機車行,小男孩躲在店裡隔著機車一直偷看我,我向前,他退後。另一名年紀大些的女孩喊著來看看啊不要怕,領著其他幾個孩子一起聚了過來。女孩小學五年級,最不擅長的科目是數學,我說再怎麼認真努力還是算不出答案的感覺可能就跟我現在有一點點像。車行大哥大姐們問,啊你把鑰匙都送走最後要怎麼辦?我說我也不知道,但總會有辦法,就跟生活一樣。他們笑說我們七點關門喔,我說我要是回來跟你們拿鑰匙就收我一萬元。臨走前回頭發現一位阿姨正在錄影 。
建成公園外圍人行道上50歲阿北,第一印象覺得我莫名其妙。聊完後還是沒收下鑰匙但說謝謝讓他長知識,與阿北的談話就像一場雙方政治立場對立但仍彼此尊重的和平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