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符 · 話浮
20241120 21:00
展演介紹我是這樣寫的:「壓抑是會生病的,生病是會傳染的,傳染給別人說不定就會好了?讓我打一通電話給你,接電話,接電話,讓我幫你治病。你說好嗎?」
嘉禾新村在日治時期是軍事基地,國共戰後初期是通訊廠,後來變成軍法組進駐辦公,
再後來高階將官眷村,直到都市計劃列為防災主題公園,現在是以環境劇場為其一定位的文化場域。
我身套船用救生圈,救生圈上綁著十幾條彈簧狀的紅色電話線。赤腳站在社區出入口的守望亭,依著特定節奏去手搖鈴噹,仿擬有線電話鈴聲。
人群應著鈴聲圍了過來,我停止搖鈴,拿出兩個紅色舊式電話話筒。
我走向一身卡其色、背著後背包、戴眼鏡的男生,問他「你要一起嗎?」他說好。接著要了他的名字,然後我跪下,以兩個紅色話筒擲筊,問念「XX有沒有想要一起嗎?」、拋擲。話筒雙雙落地後,我抬頭看向他說「你有要」,然後挑了一條救生圈上的電話線交給他,告訴他可以綁在手上或是握著,請他盡力保護我們之間這條線、別讓它斷掉。
接著我往下移動,他也跟著移動。
下一位是綁馬尾戴眼鏡的女生,她點頭回應要一起,我再次擲筊問「XX有沒有想要一起?」我看著柏油路上的兩個話筒解讀:「沒有」。旁觀群眾不約而同笑出聲。
邊走邊將其中一個話筒靠上右耳作接聽貌,在與我並肩行走的藍衣男子旁停下,我問:「你要接嗎?」他要,我擲筊,觀眾有人馬上用台語解讀:「沒有」我再擲一次,這次有。
其實我心中並沒有任何一套用來解讀話筒組合意義的規則,是靠直覺解讀的。
而有時在我用感受辨認出擲筊結果前,旁觀的群眾就已經有人此起彼落地喊出「有啦!這個有!」或是「娃,沒有!」有時我就順著眾人齊聲的解讀,有時我不。
一位披著紅色毛衣、目測國小的妹妹站在人群最靠近我的那圈,我向前詢問她要不要一起,她有點害羞地僵住、搖搖頭。我擲筊,抬頭看她「妳真的沒有要欸!」,我微笑,繼續沿著村莊的巷子往前走。
西方面孔男子的名字念起來像「世和」,於是我的擲筊問題變成「請問世和 適合跟我一起嗎?」結果適合。
鴨舌帽女子也是聖筊,她也加入。
我將話筒們交給同為當日展演身體的香港女子-阿知,讓她擲筊。旁人說有,她不確定地說「有?」我說「那就是有囉!」她加入。
臺灣方策展人若宇接起我的電話,我也將擲筊權交給她,她也加入。
沒有預設要湊齊多少人、或是什麼樣的組合,救生圈上的十幾條電話線中已經有六人佔線了:三男三女、四台灣人一香港人一西方面孔,感覺差不多了,我們往帆布上走去。
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傳統黃色符紙、裝了紅麴墨水的面相專用毛筆,我在帆布中心坐下,六人圍繞而坐。
我邀請他們在符上書寫或塗鴉任何「想說但說不了、想說但不知道怎麼說的任何話語或想法或感受」。
原先打算用傳統燒符配水喝的形式,當週得知嘉禾新村是古蹟不可明火時,就決定直接乾吞。
散場時有觀眾跑來問我,這個符紙是不是我自己做的,我回答「不是,是從台南的宗教用品店買的。」
有一名女子走來問我能不能擁抱,她說剛才過程中很想要上前擁抱我但她不夠勇敢所以沒有行動,我擁抱並告訴她「妳現在很勇敢了啊。」
謝謝散場時找我討論、分享心得的觀眾,也謝謝有提供紀錄照片給我的人。
特別感謝:主辦- @per.platform @randomtriggerlab 策展人- @joyu_hsu @florencelamsoyue 場館- @home_village2020
平面記錄- @pintusx_x @bioxie @zheng_zhaoyu 影像記錄- @ivann_hei 丁小姐協助搬運與繩結技術指導
我從前方的男子開始,再次確認他的名字後,我接過他手上的符,開始將符紙放進嘴裡咀嚼,我持續看著他,直到把符紙吞下肚。我與他握手,解開綁在他手上的電話線。
我逐一以此流程解開與這六人的物理連結。
吞符的過程越來越難受,越嚼越生不出口水,吞嚥時必須很有意識地讓喉嚨的肌肉用力。圍觀人群裡有一位大叔遞出水壺想要我配水喝,我用手勢與微笑婉拒。
在戴帽女子的符上,只見「不知道」三個字在其他模糊的字中特別清晰可辨,吞下那張符後,我握著她的手說「不知道也沒關係」。這是我唯一有額外對符咒內容作出言語反應的回合。
六人手上的電話線都解開後,我在救生圈上寫下「好想大叫ㄚㄚㄚ」,我感到反胃,原地低頭閉眼,像顆洩了氣的球,有種退乩的體感,結束。